田朴珺专访褚时健全文-《80多岁了,心还是不甘》
2014-06-09 04:49:18 -0700
 75岁创业的褚时健

  因为好奇,我问了褚时健先生一个问题,“褚老,您最快乐是什么时候?最艰难是什么时候?”老先生的答案是:“别人认为我最快乐的时候,我不快乐。”

  两个月前,在云南哀牢山嘎洒镇,我见到了传说中的褚时健先生。他穿着泛黄的圆领衫,领子都洗卷了,黑色的裤子松松垮垮,站在村口的小饭馆等我们吃饭。听说我们要来,他上午十点多就在这里,等了我们两个多小时。

  很多人知道褚老的故事,有几个标签都可以贴给他: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优秀企业家,中国烟草大王,曾经大起大落的传奇人物。在别人眼里,他最快乐的时候,应该是烟草大王时代,他用18年时间,将濒临倒闭的云南红塔卷烟厂,变成年纳税高达300多亿的超级企业。这是上世纪90年代的数据,300亿元放到今天是什么概念?

  那时候,“褚时健”三个字是金字招牌,他随手写张纸条就相当于几十万,褚门难进,一面难求。在外人看来,这时的褚时健风光无限,谁能说不快乐?

  “虽然别人认为我应该很快乐,但我不快乐,出差到北京也不敢让太多人知道,我不敢露面,找我的人太多了,多得没有办法,我非常不轻松。虽然要讲指标,中国工业的十项指标,我们都遥遥领先,但我的压力很重!”颇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

  但真正的不快乐应是随后,1999年,72岁的他临近退休却身陷囹圄,“褚时健”这三个字成为一代企业家争议叹息的对象。用他自己的话说,“要改革,总要有人付出代价”,他成了中国改革开放历程中,最具标志性的悲剧人物之一。

  75岁因严重糖尿病被允许保外就医,褚时健此时已是风烛残年,从任何角度看,这个历经坎坷的老人,都该安度晚年了。但他没有这样,他选择“再创业”。
 后来,他想到年少时家里有两棵橙子树,另外云南的水土很利于种湖南的橙子,又开始筹划。了解情况的人跟我说,“种橙子、卖橙子,这个门槛最低,没人再会说什么闲话”。

  75岁褚时健开始上山种橙子。种苗种下去时,他跟朋友描述六年之后丰收的景象,朋友推算,6年之后,81了,“一个70多岁的人创业,向大家描述80多岁时的景象,简直不敢想象。”最初的种植面积是2500亩,成本2000万,因为包山地要花钱,种苗要花钱,很多朋友借钱给他时说不用还了,但他承诺“必须还”,有一个退休工人给了他200块,褚老夫妇不要,但工人哭说,“你以前对我们好,现在落难了,这个钱你一定收下”。

  “不敢想象”的事情成了现实,10年后一橙难求。“烟草大王”变身“橙子大王”。再加上之前太多的人生故事,“禇时健”三个字又有了其他意义。褚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入口的水果,我听说,有的孩子参加大考时都要吃一个褚橙,吃“励志橙”居然成为新习俗。

  当被问到什么时候最快乐时,他说,“现在我觉得还差不多。我没有专利保护,每年赚五六千万,规模在不断扩大。这12年,最主要的是种果子,每年看到果子长,慢慢长大了又过去一年,到2007年把债都还清了,才感觉这事算成功了,人才轻松了。”

  对,卖橙子一年能赚五六千万。当他阐述什么是快乐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想想当时的情景,再看今天褚橙在全国的荣誉,正是印证了巴顿将军的那句话,“
  种橙子其实不简单,刚开始,他找来的农民受不了这份苦,干两天就走了。没有人手,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140岁的老夫妇只能自己来,索性就住在田里,搭个棚子睡,抬头就能看到天。

  雨季来临,橙子会掉一地,虫灾的时候,橙子会烂,褚老想了很多办法,找专家不行,找农民不行,只能自己找书看,经常一个晚上一个晚上睡不着。我很好奇他这些年的阅读,他给我拿出一堆书,包括《柑橘技术100问》、《柑橘病虫害诊断与防治》、《脐橙优质丰产栽培技术》、《柑橘栽培病虫草防治彩色图谱》……

  我翻看这些书,有两个细节让我印象深刻,一是书里面夹着橙子叶,整整齐齐;另一个是书上密密麻麻记着笔记,这些笔记主要和如何使用农药有关。这些书,价格都不贵,十几块一本,我想在这些书里,很难寻找到种橙子的秘诀。褚老说,“每个地方种橙子的情况都不同,土壤,气候,品种,都有自己的独特性,能把橙子种好,除了看书还要自己摸索。”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在,雨多的时候,橙子还是常掉,夫人很心疼,褚老哄老伴说,“别怕别怕,咱们可以涨价嘛!”说完,在场的人都笑了。现在的褚老,烟抽得少了,从一天三四包,到三四天一包。不过,他抽烟的姿势很特别,大拇指和食指握着烟。他低头抽烟的样子,让人心里五味杂陈。

  临走时,我问褚老,“您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他想了想说,“种好橙子,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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