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谈话录:什么是严肃情色文学?!
2015-12-30 19:33:12 -0500
12月28日,浙江文艺出版社社长郑重在其认证微博上表示:“鉴于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冯唐译本《飞鸟集》出版后引起了国内文学界和译界的极大争议,我们决定:从即日起在全国各大书店及网络平台下架召回该书”,冯唐《飞鸟集》的热议已持续近半个月。对此,冯唐回应:“时间说话,作品说话”。
我们曾发布 冯唐:我为什么要重新翻译泰戈尔的《飞鸟集》? 文章中他也将自己为何翻译《飞鸟集》做了一些解释和说明——
冯译《飞鸟集》,最受争议的是指其译得粗俗、“充满荷尔蒙味道”。而这并不是冯唐第一次因此被送上舆论峰顶,之前在港出版《不二》时也引发热议,而这本被冯唐坚持称为“不是情色,就是色情”的“小黄书”,创造了“自香港有城市史以来,中文小说的最高销量”。
今年二月,冯唐也做客《锵锵三人行》,聊了关于严肃情色文学的问题,他认为严肃情色文学应该是从性的角度去看人性,他实际上在探讨一个人类的一些困扰,大困扰,性是一个很大的议题。而淫秽文学或者说淫秽,不能说文学,淫秽作品实际上是纯粹为了排解性欲用的。也许能管中窥豹。
严肃情色文学与淫秽小说有本质区别
——冯唐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今天我们楼道里感觉有点沸腾,听说冯唐来了,连我们后台技术都奔走相告,我们的发型师就说,怎么不告诉我,我买了好多他的书,所以这人作家混到这程度,你们觉得寂寞了吗?
许子东:我也买过他的书。
窦文涛:不二是吧。
许子东:在机场买的,不容易啊,机场那个地方你想一般都放的什么书啊,都是很多内幕啊,居然不二混在里边,而且不只一次,好多次坐飞机,都经过。
窦文涛:机场就反映了人类两大主题,性与政治,而且我对冯唐特别感兴趣的是,他这个多才多艺这块的,你说作为一个妇产科专家,发愿要写最好的情色小说,专业对口。
冯唐:我是协和的妇产科妇科博士,学了八年。
窦文涛:多少孩子是从你手里出来的。
冯唐:不是,那没有,妇科跟产科是有区别的,我是做妇科肿瘤的,卵巢癌什么之类这些东西。
窦文涛:怪不得很多女粉丝特别喜欢他。
冯唐:所以我帮不上你们俩。
冯唐:女性对待疾病的态度
往往比男性更重视
窦文涛:我看他写的文章里,有他特有的细腻,比方说他谈到有一些人女性的心理,咱们就不理解,比如女性得了子宫肌瘤,心理上会出现什么?
冯唐:女生跟男生我觉得相对来讲有些对疾病有些不一样的态度,女生似乎更喜欢看病,更担心自己没看好,她会夸大,男的一般都说,自己没病没事不愿意去,这女生一旦看起病来就没完没了,所以女生容易。
许子东:不看出一点什么病就不罢休。
冯唐:她老担心自己没好,男的在一个病上容易出现这种情况,这还有讲究,你能猜出来什么病吗?
窦文涛:性病。
冯唐:对,他老担心自己没治好。
窦文涛:那我们许老师,我是说我们许老师基本上是把他心脏病当性病了,一年都在疑神疑鬼担心。
许子东:那没关系,的确是。
冯唐:这俩事还相关,就像伟哥,原来是治心脏相关的治高血压这些东西。
窦文涛:所以你看,这个东西真是相关,而且呢他跟性学方面的著名人物也特别相关,咱们性学导师李银河,李银河特别喜欢他,甚至于在李银河能叫出柜吗?李银河这不算出柜吧。
许子东:她没承认。
窦文涛:甚至于在李银河公布消息之前,外界一度认为李银河爱上的是冯唐,因为李银河听说公开说过,我觉得小说写的最好的第一是王小波,第二就是冯唐,结果你好像还不给面,说王小波我看没那么伟大,是你说的吧?
冯唐:挑事不怕事大,其实李老师是一个学者,学者就会相对来说比较刻板来说这个事,最近那个消息我也看了,其实说实话没有特别看懂,相对复杂,而且咱们这个社会对这些事情谈论的也少,描述的也少,就没有像国外说这么多类型,咱以为就说非直即弯,或者最多有个男的也喜欢女的也喜欢这种,他那个定位说是女性身体男性的心理,我想应该有,他是专家,就是以前这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我们原来学医的时候,其实就只管身体,心理学的特别少。
许子东:那是李银河的事情他想了一整夜,前半夜后半夜,后来节目里还呼吁,后来回去一想,搞什么,不就双性恋,男女都行,有那么复杂吗?
冯唐:从另外一个角度,人家爱干什么,喜欢什么,别人你愿意嘚啵的嘚啵,甭管人家,又不碍别人事
窦文涛:但这关乎到我们人对自己的认知,你就比如说他写《不二》,难道真能当黄色小说看吗?我恐怕也是关系到。
冯唐:你是挑着黄色段落看的。
窦文涛:我不用挑,我挑不出没有的地方,问题是我挑不出不黄的地方。
许子东:这么厉害。
窦文涛:你没看?你不是在机场买了吗?
许子东:买了没看,买是买了。
窦文涛:你是研究现代文学的,我也想请你谈谈,冯唐算是一个现象,他算70后的代表性作家了。
冯唐:严肃情色文学
应该是从性的角度去看人性
许子东:他非常特别,不二这样的小说,不过他刚才讲的那番话使我想起一个统计,他们说作家什么样的人能成为作家,很多人到中文系读书,想做作家,其实那很少,统计出来做作家的最高比例的是两类人,一类是记者,一类是医生。
窦文涛:而且他不但是医生,他还是CEO呢,企业管理,还是什么麦肯锡公司。
冯唐:合伙人,做了快十年。
许子东:特别有意思,而且他写的号称情色小说,不是贬义的,可他又是妇科的医生,这比拔牙的牙科的余华后来写这些暴力小说好像更有关系,他那个已经被人追的很厉害了,说你这个以前整牙齿整出冷酷,他这个更厉害。
冯唐:其实是一脉相承的,为什么医生容易变成作家,其实我能想像两点,一个呢医生肯定要学各种跟人体相关的东西,解剖、生理、病理等等一系列,所以描写起来就好像画家早年受过非常严格的素描训练,他就相对来说写起来就方便,比如我要描写你身体,有可能就比许老师要精确一点,你206块骨头,大致什么样,什么地方有凸起。
我觉得第二个,医生通常按我们的行话讲,应该是一个关心人类的职业,所以说他会从心理上多能体会一点大家的辛苦快乐等等,所以你要有这些体会,就容易写。
许子东:现代文学的两个主要的人物,一个鲁迅一个郭沫若都是学医的。
窦文涛:还有孙中山,孙中山最后把国家给治一治。刚才一聊《不二》,许老师来神了。
许子东:因为在讨论这个问题很合适,就是因为有很多人不管他认真看还是不认真看,把你小说当成情色小说看,但是你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个这么一种看法或者你自己是怎么定位你的作品?
冯唐:我觉得有两个差异必须说清楚,第一个差异呢是色情文学和纯文学,我觉得呢或者说你更严格一点的说,你说严肃情色小说和淫秽小说,这是有一个非常明确的区别在我心里。
怎么讲呢,我觉得严肃情色文学应该是从性的角度去看人性,他实际上在探讨一个人类的一些困扰,大困扰,性是一个很大的议题,而淫秽文学或者说淫秽,不能说文学,淫秽作品实际上是纯粹为了排解性欲用的,我觉得这是不太一样的。
窦文涛:照他私下里说的话再糙点,他说我写的这个所谓的情色文学,我的标准这个线在哪儿,就是看了不是让你手淫的。
冯唐:就不以手淫为目的的,其实我曾经尝试过,我还真写不下去以手淫为目的的小说,真写不了,你下不去那个手,比如让你假设让你脱了裤子去裸奔,你以为自己能做到,其实你试试看,到门口自己就回来了,有可能的。
许子东:情色与色情的区别
往往在阅后的观感
许子东:以前专门写一篇论文,就讲郁达夫的,关于颓废倾向和色情描写,那还是30年前,那个时候就读研究生的时候,非常分析的讨论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在我们的理论界在实际一直到今天在网络上,还是一个非常受争议的,后来学生每次也都是反复的问,学生跟你讲很多理论,最后说到底什么是色情的,什么是情色,我们如果界定情色是文学,而色情的不算是文学的话,我想个办法是不是反而严肃的情色的东西都是看了以后你不那么舒服的,就你看了以后很舒服得到一种享受的,那就是一个比较色情的。
我给他们举了一个例子,他们大家都比较容易理解的例子就是《色戒》,李安拍的《色戒》,张爱玲小说里只有一句话,就说“跟男的在一起,就像洗了热水澡。”就那一句话李安拍了三场戏,三次不同的关系,第一次是男的侵犯她的占有她,第二次是打平手,技术上很高,第三次她已经占上风了,反复拍那个枪的暗示的镜头,其实他已经可以落手去杀了,可是他这时候有点爱上他了,但是三场戏作为观众来说,你都很压抑,都很难过,都很紧张,你不会有性的快乐。所以后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
冯唐:许老师这个比喻特别好,其实你再跳出来,实际上就是严肃文学跟通俗文学的区别,我当时是这么分的,严肃文学就是从我是学医的,从学医的角度来看相当于去医院治病,而这个通俗文学实际上是SPA,是去一个按摩院,也就说治病是让你疼的,你会觉得难受,给你拨开你的人性某一个痛点,那种捏的过程不是让你爽,是让你痛,让你觉得难受,让你觉得痛过了之后你对一个自己有一个更明确的更冷峻的认识。
而通俗文学或者庸俗文学我的定义就像SPA,它一定是让你爽的,但是不能给你解决问题的。
窦文涛:对,我看就有两头,就作为读者这一头,就有点像金瓶梅里说的,但是呢,这跟这个作家他的居心有关,你写的时候是什么心思,这个我倒是想起,你说专业作家,我想起你这妇科这块,我这个问题很粗俗,也很愚蠢,但是可能跟他有点关系,比方说我从小就一直在想,你是妇科医生,你也是个男人,荷尔蒙满满的男人,你在医疗的时候接触女性的身体,尤其是她的身体还很姣好的时候,你的内心是完全无欲的吗?非常专一完全就当她是一具器官,不受任何吸引吗?
冯唐:简单的答是的,基本上你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而不是一个具有性能力的女人来看。
许子东:但这是超我的层面,这是应该是,但是实际上呢?
冯唐《飞鸟集》选段
冯唐在《飞鸟集·札记》中提到的得意的翻译选节——
《飞鸟集》第1首:
夏天的鸟来到我的窗前
且歌且笑且翩跹
消失在我眼前
秋天的黄叶一直在窗前
无歌无笑无翩跹
坠落在我眼前
《飞鸟集》第21首:
“我做不到选择最好的
是最好的选择了我”
《飞鸟集》第45首:
“他尊他的剑为神
剑胜了
他输了”
《飞鸟集》第219首:
庸众是残酷的,每个人是善良的。
争议大的翻译——
泰戈尔原文:
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It becom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
郑振铎译文: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翰的面具揭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冯唐译文:
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
绵长如舌吻
纤细如诗行
2、
泰戈尔原文:
The great earth makes herself hospitable with the help of the grass.
郑振铎译文:
大地借助于绿草,
显出她自己的殷勤好客。
冯唐译文:
有了绿草
大地变得挺骚
3、
泰戈尔原文:
The night kisses the fading day whispering to his ear, I am death, your mother. I am to give you fresh birth.
郑振铎译文:
夜与逝去的日子接吻,轻轻地在他耳旁说道:“我是死,是你的母亲。我就要给你以新的生命。”
冯唐译文:
白日将尽
夜晚呢喃
“我是死啊,
我是你妈,
我会给你新生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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